银月映雪

再落雪的时候,我们便去旅行。看星垂平野,银月映白雪。

【澄羡】性空山(一发完)

#端午节快乐#
#我很认真地在圆了……#
#半甜半刀#

日子很惬意。

是真的很惬意。

除了,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云深不知处那边蓝启任一看见魏无羡就恨不得生吞了他,莲花坞那边,不提也罢。两个人四处云游,倒也是没什么不好。想要定下来,也不过就是找个地方盖房子的事儿,只是魏无羡老觉得缺了点什么。缺的东西却是他一辈子都不敢再奢望的。

这几日,两个人一路行到了云梦,却不再靠近了。寻了个养了大片莲花的地方,俩人便租了画舫向水深处划去。一路摘着莲蓬,魏无羡便一路跟蓝忘机讲以前他在莲花坞的那些事儿。他说起以前摘的莲花,姐姐的莲藕排骨汤,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江澄。

“是我对不起他。”魏无羡难得有沉默的时候,他就看着那片莲花,看着田田的荷叶,想起莲花坞。

“蓝湛,我想回家。”他的头还是向着仓外,声音闷闷的,就像个走丢了的孩子。

正午的日头有点毒,荷叶上的水也被蒸干,时光有那么点沉默的意思,只有画舫投下的一小片阴影,船行过的波纹,还有魏无羡拨弄着菏叶的那只好看的手。

“你回去一趟吧。”蓝忘机突然说。没头没脑地,魏无羡却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不回去,都说了一辈子不回去了。再说,回去干什么?去让江澄打一顿出气么?他的气,要是打一顿就能消,让他打一顿又如何呢。”魏无羡说得好像赌气的话,却又偏偏是事实,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见蓝忘机还是沉默不语,魏无羡又起了撩拨的心思。他一边往蓝忘机身上靠过去,一边道,“哎呀,知道蓝二哥哥心疼我,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再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么长时间我不也都好好的,别担心了。”

蓝忘机伸手把他圈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发顶,才说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魏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得对,总这么避着也确实不是个事儿。那你跟不跟我回去?”

“不了,我去我们来云梦之前的那个客栈等你。”

魏婴嬉笑道:“好吧。我要是挨打了就跑去找你,蓝二哥哥可一定得护着我呀~”说是嬉笑,可眼里却颇有些认真。

“嗯。”

蓝湛点了点头,不知想了什么,微微红了耳垂。

自湖间上岸,两个人便分头行去。蓝忘机出了云梦,寻了客栈住下,魏无羡就在云梦里头晃荡,遇上点什么事儿就出出头。不过几日的功夫,便传出了夷陵老祖在云梦出现的消息。

这日江澄正看着公文,都说金家势微,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让金凌这个宗主的位置坐稳了,江澄这个作舅舅的肯定少不了多帮衬着。正赶上最近莲花开得盛,便找了金凌来,说是请金家家主来赏荷,谁都知道不过是借个由子,交代些事情罢了。

“舅舅。”金凌敲了门进来,就看见江澄的脸色比以往黑得更甚。一看这情形,他就知道江澄是知道这事了。他如今比起之前来稳重不少,但是面对江澄,多少还是有点小孩子脾气留着。

“什么事?”江澄抬起头来,神色间有些疲惫。

金凌看他这样,本不想再烦他,可若是自己真去找了魏无羡,免不了要被他捉回去,再教训一顿,倒不如跟他说开了,顶多就被吼两句打断腿。

“魏前辈来云梦了。”金凌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了。

“魏前辈?叫得还挺亲热。”江澄嗤笑一声,又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去找他。”

“找他?”江澄很诧异,他不觉得金凌找魏无羡会有什么好事。

“找他回莲花坞。”金凌顿了顿才又道:“我不信舅舅看不出来,他在试探你。”

“我以为我没把他抓回来拿紫电抽,我的意思就表达得很明显了。”

“舅舅!”

“行了!”江澄不耐烦地摆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蓝家小子的那点破事儿。”

“我……”金凌气急,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得继续劝道:“舅舅,你当真不想让他回来?”

“我当然想。我想让他跪在我父母和你父母排位前认错,跪在我和你面前认错,想得都要疯了!”江澄按着桌子猛地站起来,似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便又坐了下去,灼灼地盯着金凌,眼里仿佛又火在烧。

“你说谎!你真当我看不来吗?真以为我是个傻的?舅舅,你只是在等一个原谅他的借口。现在他主动来了,你真打算就这样放他走?”

“我本来是想放他走……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去把他请来吧。”江澄似笑非笑地磨挲着手上的紫电,却也没遮住紫电上跳跃的光。

金凌却像没看见似的,点了点头就出去了。魏婴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这是事实。可是这个人,不该被这样对待。金凌定了定神,便向魏无羡出现的地界寻去。

金凌是在一家酒馆里寻着魏婴的,他就坐在窗边,一边喝酒,一边和时不时和老板娘调笑两句,眼睛却直盯着窗外,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看见金凌的时候,他微微诧异了一下,转又像明白了什么,向着金凌道:“我以为江澄会来。来,过来坐。”

金凌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任由魏无羡把另一个酒杯推到他面前。他没动作,只道:“我舅舅叫我来请你。”

魏无羡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意思,“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他,他要是想来找我,一早儿就自己来了,还轮得着你?是你央他的吧?”

金凌点了点头。

魏无羡又接着道:“他叫你来请我的时候怕得是咬牙切齿的。得了,我明白了。也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我本意就是回来看看,现在见了你,看你也挺好,也就不在这儿多待了。你回去跟江澄说,我走了,这次是真的不回来了。你回去也劝劝他,叫他别老黑着个脸,早点找个心仪的姑娘成个家,老这么孤家寡人的也不是个事儿。”魏婴顿了顿,才又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不妨来找我,我定会竭力帮你。论辈分,怎么着我也是你大……前辈,该是我欠你的,怎么也是要还的。”

金凌听他大舅舅三个字已到嘴边,又叫他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他也是有苦难言。见他起身要走,便出声道:“魏…前辈。”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你想不想回莲花坞?”

“我当然想,要是不想,我跑这来干什么?”魏无羡自嘲地笑笑,“可惜了,现在正是莲花开得最盛的日子。我这辈子,怕是再难踏进莲花坞半步了。”说及此处,他好像连这样一个自嘲的笑都挂得勉强。

“你跟我回去吧。”金凌说,“你跟我舅舅好好说说,他……”

金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道:“我看得出来,他不是真那么恨你,你不知道,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有那么点儿高兴。心结这东西,旁人总是不那么好解的。”

看着金凌一本正经地替江澄说话,魏无羡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不少。转却在面上笑道:“诶呦喂~我的小公主喂,会替舅舅想了。那成,咱就回去,顶多让江澄打出来,还能怎么着,我夷陵老祖还怕了他不成?”

听他一叫小公主,金凌面上一红,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转身就要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家主了,又把脚步顿住,急步行了出去。

魏无羡一面在后面喊等等我,一面付了酒钱,又拎了两大坛当年他和江澄常喝的酒,追了上去。

两人进了莲花坞,就看见江澄正在他俩必行的路上等着。看见魏无羡就跟没看见一样。冲着金凌就骂道:“你小子行啊,越长大越听不懂话了是不是,叫你去你还真去啊,你道你请回来的那是谁?那是夷陵老祖,你也不怕他累了你全家?你先滚回去,等我回去,仔细着你的腿!”

金凌低下头,假装听不出他激烈的言辞里满得要溢出来的嘲讽。诺诺地应了,便一步步往回走。

魏无羡讪讪地把酒放下,一时竟不知做个什么表情才好,只得叫了一句,“江…宗主。”

金凌脚步一顿,在一旁听了难受,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感觉两把刀已经稳稳地插在魏无羡心口,一句从来没叫过的大舅舅,一声再也不敢叫的江澄。他摇摇头,快步走远了,剩下的事,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江澄却没有理他,只是转过身,往前走去。魏无羡见他不理自己,便跟在他后面,不发一言。两个人就在莲花坞里漫无目的地转,从中午一直转到傍晚。

终于,江澄停下了,魏无羡跟着一顿。江澄转过头来,问道:“你不是想来看看吗?看出什么来了?”

魏无羡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没有答话。

江澄便又接着说:“你看看,这个地方,江家的莲花坞。它的大门,它的校场,它的主屋,它的一切,和当年,还有多少相同。你道那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要重建,我就把那些老的都舍弃了不要了吗?那是因为,我一看见那些老房子,就想起躺在里面的,我爹娘的尸体,我同门的尸体!魏无羡,你看看我,是我们不要你了吗?我,和我这莲花坞。我江家为你毁了,我,让你舍了。你还要回来,你还有脸回来!”江澄突然疯狂地吼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让他记着全部的恨,恨得纯粹,然后忘了那些相知相伴,甚至忘了他体内的那颗金丹。

魏无羡显然没想到江澄是想说这个,他愣愣地,不敢说话。他生怕江澄下一句就是“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莲花坞确实不是那个莲花坞了,他也知道。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两个亲人了,一个是江澄,一个是金凌。他本还想再努力一把,他只有莲花坞这一个能算是家的地方了。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没有资格回到莲花坞,江澄说得对,他是没有家的,这里本来也就不是他家。

他想走,可是江澄正气得发抖,蹲在地上,背对着他看着码头的方向。魏无羡想安抚他,告诉他你别气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回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伸出手去碰碰他,却又怕被打开,只得让手在那里不尴不尬地悬着。他的手也有点抖,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江澄…”,连声音也是抖的。

江澄回过头来看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魏婴似是在害怕,眼泪在眼眶里一圈圈地打转,就是不落下来。他感到很好笑,他江澄何德何能能叫天不怕地不怕的夷陵老祖怕成这个德行,难不成是拿他当狗了?

江澄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魏婴也回过神来。他把手放下,往后退了两步。他想冷静,可是冷静不下来,本来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本来以为江澄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个性不会那么绝情的,可是事情真的就变成这样了。一想到以后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心就在颤,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他说:“我不会再来了。”他说:“江澄,是我对不起你。”然后忽略掉脸上有什么东西爬过的错觉,安安静静地走了。

江澄见他这样,心霎时间就软了。本来也就是想吓他一吓,告诉他回来了就不能再走了,没想到自己吼过了头,也没想到魏婴会是这么个反应。魏婴这人,嘻嘻哈哈了这么多年,差点让他忘了这人心里,也是不可能好受的。

他想好的话还有一段没说完,却把人给一棒子打跑了,这让别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既然已经疯开了头,他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冲着魏无羡的背影狰狞道:“走什么走?我江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过来!”

魏无羡不明就里,转回身往前走了两步,江澄看他哭得那傻模样,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江澄伸出手,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你不是带了两坛子酒来吗?走,喝酒去。”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见魏婴没跟上来,又拍了他一巴掌,“楞什么呢?走啊。”

魏婴点了点头,忽然笑了。也反手一巴掌拍过去,“敢情你小子诓我呢?”

“没,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那你怎么?”

“我做错了?我是不是就该把你关起来,抽一顿,然后在我父母排位前把你挫骨扬灰?”

魏婴沉默了一下,道:“你不能。”

“我当然不能。所以我决定把你留在莲花坞,好好收拾你。”适时地,江澄嘴角扬起一个狡黠邪恶的笑。魏婴愣了愣,是了,本就少有笑脸的江澄,自那件事之后,便基本不笑了。今日这个笑,简直像幻梦一样。

“江澄……”魏婴喃喃了一声,似是十分动容。江澄刚要再宽慰两句,就听见魏婴又说到:“师妹……”江澄的脸色登时又黑了,一脚踢过去,怒吼一声:“滚!!!!”

俩人回去拎了酒坛,叫个小厮备了餐食,送到码头,便坐在岸边喝起酒来。这怕是是唯一一个不曾改变的地方了,那摇曳生姿的荷,那连绵不断的碧绿的叶,甚至是半沉不沉的火红的夕阳,都无甚变化,只是当年在水里笑着闹着的两个孩童都长成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那个会在天黑时把他俩唤回来,会做好喝的莲藕排骨汤的姐姐却不在了。

魏婴和江澄都颇有酒量,酒品也甚好,只是今日,两个人都有些不醉不归的架势。捡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说了几句,不提那段惨烈的过往和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的未来,不提师姐,不提金凌,不提蓝湛,两个人便沉默着,像是比谁喝得快似的,将酒喝了大半。终于,微醺之际,魏无羡起开了话头。

“江澄。”他哑着嗓子开口,他说:“我回来了。我居然真的回来了。我已经做好准备再也回不来了。”

江澄比他醉得厉害,一听这话,便有些不高兴了,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再也不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乐意我回来。”这时剥去了笑嘻嘻的那张外皮的魏无羡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江澄把手臂环在他腰上,借着酒劲,小心翼翼地说两句他想说了多年却开不了口的话。

江澄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你回来了?”手又收紧了一些,生怕他跑了似的。

魏婴被勒疼了,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开,就又往嘴里惯了一大口酒,道:“师妹,你说实话,我要是直接回来你能不拿紫电抽我?”

江澄沉默着,半晌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我也挺舍不得的。”

“你说什么?”魏无羡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亦或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斜过眼来看江澄。

月色柔和,江澄一贯黑着的脸仿佛被这月色给照亮了,莲花轻浅的香气远远近近地飘来,魏婴感到自己又醉了一成。

于是,当江澄微微倾过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的时候,魏婴没有躲开,甚至连推开他都忘了,江澄却自己先红了脸,埋下头。半晌,魏婴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开始不知所谓的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澄!!!!!不对,蓝湛!!!!!”

江澄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别喊了,就这一次。”江澄听魏婴还在呜呜,就没有放开手,他觉得蓝氏的禁言术可真是的好东西。

无视魏婴惊讶万分的神色,江澄讷讷地开口,他说:“魏婴,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魏婴又挣扎了两下,江澄却没有放开手,他继续道:“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是这种关系,直到看见了你和蓝湛。我一开始感觉有点厌恶,后来却忍不住地想,如果那个人不是蓝湛,是我,又会是什么样。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止不住地幻想,魏婴,就这一次,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别老惹事,虽然我知道这话说了也没用。跟蓝家那小哑巴好好过日子,你再这么四处撩拨人,小心他把你锁家里。要真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就回来找我,反正我都给你擦了一辈子屁股了,多大的事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了……”说及此处,江澄忽然一笑,“料想你惹了什么人人家也不敢说什么了,如今即使一个夷陵老祖的名号不成,还有你外甥是金家宗主,蓝家有那小哑巴在也不可能不给你几分面子,再加上一个我,你以后怕是能横着走了。”江澄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好像要把这些年来没同魏婴说得话全补回来似的,又像是要把以后的话全耗光。终于,他说:“魏婴,你得好好的,别让我们担心。”

他放开了捂在魏婴嘴上的手,看着魏婴憋得通红的脸色,有点抱歉。然后就听见魏婴喃喃着说:“我就说,我就说,我这丰神俊朗,风流俊逸,风姿卓然的,喜欢我的人哪能少呢?”然后转过头来对江澄说:“没事,师妹,师哥理解你,毕竟是人之常情。”

“滚!!!!”魏婴又一次被踢飞了出去。

俩人把小厮送来的酒也喝了个精光,终于醉得不成样子,魏婴开始边哭边喊,一会儿姐唉,一会儿又喊江澄,最后喊到蓝湛和小苹果儿的时候,江澄终于受不了了,摇摇晃晃着站起来,要把他拖回去,魏婴又大喊一声:“江澄!”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傻!”

“你说什么!”

“你要是早开窍,还能有这么多破事了吗?!”

“马后炮!滚!”

于是魏婴真的滚了,带着江澄,滚进了那片他魂牵梦萦的莲花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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